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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6章 (第2/8页)
非常高兴,可是医生又说了一句话,马上把他的兴头打了回去。 “但有一件,”医生一面坐下来处方,一面叮嘱,“得要好好静养,热退净了,才能起来行动。不可吹风,饮食务必当心。” 看来阿娃三两天内还不能出房门,日子已过了腊月二十。到长安,按规矩走,起码还有五天的路程,不知道能赶得回去过年不能? “请指教!”医生已开好方子,递了过来。 脉案上说阿娃“外邪从肌肤而入”,需要“串凉透表”,开了些苏梗、薄荷、杏仁、甘草之类常见的药。郑徽没有涉猎过医书,但看他说病人的征象:“翟热、头昏、口燥、肢软”,倒是一点不错,料想方子也绝无差错,便连声称谢,送走医生,立即派贾兴上街,照方配药。 那医生确实很高明,阿娃服了药,盖上被蒙头大睡,满身汗出如浆,近午时分,热退汗消,顿觉神清气爽,而且感到饿了。 于是,绣春煮了粥来,郑徽一早起身,还没有吃过东西,便陪着阿娃一起进餐,粥菜只是一盘酱渍莴苣,两人却都吃得津津有味。 “这下舒服多了!”阿娃吃完粥,靠在绣春肩头说。长发散乱,但因被汗湿透了的缘故,显得又黑又亮。 “谢天谢地!”郑徽笑道,“昨晚上你老做噩梦,我真以为把你吓着了。” “吓是有点吓。”阿娃很老实地说,“但这样也好,把我一路所受的外感,吓得早点发了出来,免得成一场大病。” “你总算想得开。”郑徽说,“也亏得那医生的手段妙。” “今天腊月二十几?”阿娃问绣春。 “二十二。” “到长安还得走几天?”她又问郑徽,“五天够了吧?” “不,起码得五天。” “啊!”她大声地说,“那可真不能再耽误了,反正我的病已不要紧,明天就走吧!” “不行,医生说要热退净了,才能起来行动。” “这不是已退净了,你试试!”她拉着他的手放在她的前额上——果然,清清凉凉的,跟他第一次探手去摸,烫得炙手的情形,完全不同。 “但是,”他仍旧不放心,“医生说,不能吹风。” “那也不要紧,在车里,把身子盖严些就是了。” “不妥!你还是调养两天的好。” “在这里调养什么?种种不便。再说,姥姥在那里盼望着,过年赶不到家,两面都是牵肠挂肚的,没有病也要急出病来!” 郑徽的意思有些活动了,“那么我问一问医生吧!”他说。 “用不着问!你要一问,他还不是那一套说法?” “看看再说吧!”他一时下不了决心。 到晚上,阿娃已能起床。除了细细看去,略显得有些清瘦以外,其他怎么样也看不出病容。 “我们明天走吧!”她在灯下昵声求他,“早到家,早安心。急景凋年,耽在这种地方,真不是滋味!” 一半是不忍拂阿娃的意,一半是与她有同感,郑徽终于点头答应了。 第二天,没有风,有太阳,是个长行的好天。 越过天险的“天下第一关”——潼关,西岳华山在望,渭水两岸,沃野十里。这与“车不得方轨,骑不得并辔”的函谷,是两个绝不相同的天地。郑徽默念书经上的“归马于华山之阳,放牛于桃林之野”的句子,忍不住策马疾驰,把几天来的郁闷,大大地发泄了一下。 但是,天不作美,一入关中,便是凄雨寒风,病体未复,旅途劳顿的阿娃,觉得很不舒服,只是她怕郑徽为她担心,一直强自忍着,不肯说出来。 除了忽冷忽热,头重鼻塞,满身不得劲以外,喉咙也痛得很。到了渭城客舍,阿娃避开郑徽,张大了口,叫绣春看一看,喉头是怎么回事? 喉头右方,有一处红肿,形如蚕蛾,绣春失声惊呼道:“啊,是喉蛾。得要请医生来看才好!” “别大呼小叫的!”阿娃赶紧阻止她,然后想了一会儿,放低了声音说,“明天宿临潼,后天过灞桥就到家了。你莫声张,免得一郎知道了又着急。” “可总得找些药服。不理它,可不是回事!” “你叫贾兴去买些冰片回来,悄悄儿的,别让人知道。” 阿娃凭她自己所知道的一点极简单的治喉疾的常识,背着郑徽,一面用冰片作为吹药,一面不时用盐水漱口,总算勉强度过一夜。 破晓上路,也还能支持,一路车辆颠簸,不便用药,到中午打尖时,喉头灼痛得几乎食不下咽。等再次回到车上时,终于痛苦得发出呻吟,绣春看了害怕,不顾阿娃的叮嘱,停车叫贾兴把郑徽请了过来。 “一郎!”她仰望着他说,“小娘子又病了,是喉蛾!” 郑徽大惊,翻身下马,拉去车帷,凑到阿娃面前说:“我看看!” 一看,郑徽的惊惧愈甚,阿娃的喉头一边,已肿得如熟透了的李子一般,满口白涎,喉间因为吸气困难,不住呼噜、呼噜作响,就像快断气似的。郑徽看得伤心,几乎掉下泪来。 “怎么一下子就厉害得这样子?必是早就不好了,你不小心,不当回事,可恨!” 绣春低着头,不敢响。阿娃吃力地说道:“一郎,别骂她,是我不愿告诉你。” “唉!”郑徽跌脚嗟叹,定神细想了一下,毅然决然地说,“没有别的办法,只有尽力赶路,到了宿头再说。”